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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湖结局是什么 朱小散莫非白完结小说在线阅读

时间:2022-05-07 09:31:38编辑:海槐

小江湖

推荐指数:10分

《小江湖》在线阅读全文

朱小散莫非白是小说《小江湖》的主角,作者是朱小散,接下来为大家重点介绍下这本小说的主要内容:朱小散,皇室弃子,生逢乱世。朱乃国姓,为何会姓朱,那是一段野史,我不愿多谈。为了在乱世中求生,诓骗清纯傻妞携手同游,指点少年屠夫看破红尘,忽悠豪门公子离家出走。在这个大大世界中的小小江湖里,是为了追梦想还是讨生活?该割舍友情还是爱情?靠嘴还是靠实力?江湖水深也敌不过少年纯真。

《小江湖》 昆仑雪 免费试读

  四方院,圆石桌,两人相对坐于桌前。

  圆桌一侧是悟凡和尚,其身后站着个年轻和尚,是他的徒儿,法号“释生”。另一侧是一位眉目硬朗的中年男人,腰杆挺得笔直,人过中年身体还没有发福走形,如果不是平日里食不果腹那一定是个练家子。他身后站着十几位精壮汉子,清一色劲装打扮,佩剑别于腰间,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石桌上的对话是很武侠的。

  中年男人说: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悟凡和尚说:贫僧知道。

  中年男人说:那你应该知道,与我作对的人从不会有好下场。

  悟凡和尚说: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

  中年男人说:什么理由?

  悟凡和尚说:此事说来话长。

  中年男人说:那就长话短说。

  悟凡和尚说:年轻人需要历练。

  中年男人说:我看你是得道大师,与那人还有几分交情,只要你说出他们的下落,我不与你为难。

  悟凡和尚摇头说:这里毕竟是关外之地,就算是中原的皇上也管不了这么远,施主还是请回吧。

  中年男人瞪眼:你!哼,你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

  悟凡和尚说:是人总要经历一个成长的过程,这些孩子日后也不见得还需要我的保护。倒是施主你,凡事太过强硬对孩子未必是好。

  短暂的对峙后,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你有种,我们后会无期。

  悟凡和尚微笑说:施主慢走。语罢目送对方领着手下愤然离开了无名寺。

  

  话分两头,画面偏移,西天取经的师徒四人已经离开于阗十日有余。

  脚下踏过的白雪嘎吱作响,场景从沉闷燥热的戈壁跳转到寒风刺骨的荒芜雪原,关于这一年的秋天,似乎只剩下在阳关的那个夜晚。

  从于阗到雪原,又是骑马,两人一匹,毫无新意。

  说来奇怪,从洛阳出发至今,大家也都不是第一次骑马了,队伍中却鲜少有人能够对他们胯下的生物产生感情,更多时候只是把它们当做赶路用的工具。莫非白无须多提,家中宝马不计其数,上过税的不算都足可以把洛阳城内街里街外的停马位塞个满满当当,自然瞧不上这样的杂种马。可说起另外三人,无一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按理说对于给予过自己帮助的生物,无论是人是马,心中多少都该怀揣些感激之情。

  小芸内心的想法是马属漂泊,骑着它永远意味着从一个地方赶往下一个地方,而且要知道马是站着睡觉的,打从娘胎出来就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看到它就觉得实在安定不下来。小芸已经吃够了流浪的苦,走走停停生计所迫,着实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小散和小宝的想法与之雷同,都觉得如果陪在身边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条狗,那彼此之间一定能培养出深厚的感情。狗属安定,有条狗陪着,总好像在一个地方安了家似的。

  莫非白听过几人的想法后斜睨着他们嗤笑道: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再一抬头,几座巍峨雪山遥遥在望,根据小芸的说法,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终点——昆仑。

  当时小芸第一次真的像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那样兴奋地高呼:昆仑雪山,我终于来到你面前了!她催促身前的小散快些策马,并竭力张开双臂想象自己是神话传说中昆仑之主西王母座下的青鸟在风雪中翱翔,尝尽人世滋味后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回故乡,仿佛那昆仑山巅才是她原本的家。

  结果自然是小散听到小芸的指令猛地一甩缰绳让马加速,双手张开自我陶醉的小芸猝不及防向后栽倒,重重摔入深可没膝的雪地里没了声息。

  小散你这个混蛋!

  说完这句小芸就哇的一声哭出来,女孩独有的尖锐哭声向雪原四周传递开去仿若雪原上无家可归的凄厉鬼啸。

  朱小散大惊,断然勒马,疾驰的马儿前蹄高高扬起,把他也甩入雪中,使他变成了与小芸别无二致的雪人一个。认识小芸这么久一共就听她哭过两次,还都跟自己有不小的关系,朱小散想。

  他努力爬起来,在雪地里艰难地迈步想要过去拉小芸一把,每一步抬起都像是拔出一根白萝卜。听到小芸哭得梨花带雨,自己却忍不住想笑。

  白点掠过,一个圆滚滚的雪球正中朱小散背心。侧脸过去,发现走在前面的小宝和莫非白已经翻身下马,满脸坏笑地盯着自己。

  朱小散木讷了几秒,像是有些回不过神地蹲下身,下一个刹那,像一头浑身毛皮雪白的豹子般朝对面两人冲去。小宝和莫非白反应过来,一左一右向两边跳开,形状各异的雪球枪林弹雨般朝朱小散招呼过去,待他做好战斗准备时已经全身挂彩。

  略微僵持的战局中忽听得小宝一声惨叫,往前踉跄几步姿势怪异地扑倒在雪地里。只见方才还泣如雨下的小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后,一把将雪球从小宝的脖颈处塞进他背后的衣服里,此刻正笑得合不拢嘴。她的脸上挂满雪粉,哪里还看得到半滴眼泪,简直就是穿越小说里“女汉子”的代名词。

  小芸双手叉腰大笑着说:二对二,谁输了就趴在雪地里学狗叫!

  

  夜幕四合,精疲力竭的四人趴在马背上继续赶路。

  荒芜雪原,看不到路无疑是致命的,可没头没脑的师徒四人还是满心欢喜地盼望着夜幕降临,借此好好感受一下夜昆仑。他们第一眼看到昆仑雪山的时候小芸兴奋地带头高喊:耶,昆仑!然而真当广袤的苍穹被浑浊的夜色所填满,这些少年少女们就耶不出来了。他们很快发现身上原以为足够厚实的衣物并不足以抵挡夜晚雪原上从四面八方交替吹来的寒风,而且入夜后,想象中本应该更加美轮美奂的昆仑雪山遥遥望去只是一团漆黑,很黑,非常黑,黑到没边儿了。

  这时候,一个暖黄色的光点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一家驿站……

  

  推开驿站的门,屋檐上的雪簌簌地掉下几片,屋子里很暖,使人情不自禁地无视掉周围简陋的粗木设计。雪夜里的粗木小屋,黑暗中的暖人光芒,这一切明明已经够美好了,如果迎上来的差役不是一副惹人生厌的嘴脸,那一定会是其乐融融的一夜。

  尽管以貌取人很不厚道,但不得不说,那个差役的确拥有一张很会赚钱的脸,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像一个募捐箱了。如果被坊间哪个慈善组织相中,这将会是一张招牌脸,可以摆在大门口充当吉祥物使用。似乎也象征着搞慈善的大多很会捞钱。

  像是担心自己的外在不足以体现内在似的,募捐箱的开口处,也就是那个差役的嘴,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很符合他的气质:想过夜,先付钱。

  出门在外的,果然是百家姓去掉赵,张口就是钱啊!

  莫非白问:要多少?

  募捐箱说:二十两。

  莫非白问:一个月?

  募捐箱说:哪呀,二十两一晚上,每人。

  另外三人开始有点搞不清驿站和黑店的区别。

  然而最让他们诧异的不是募捐箱的狮子大开口,而是一向不苟言笑的莫非白竟然会开玩笑了。

  只见莫家大少很是为难的样子,诚恳地说:***,我说朋友,能便宜点儿么?

  募捐箱嗤笑一声,不屑地说:这年头,市场经济了嘛。你也别嫌贵,你出去走走瞧瞧,昆仑山脚下方圆百里就我这一家驿站,二十两一晚每人,嫌贵,门在那儿,慢走不送了您呐。对了,吃晚饭的还得每人再加十两,明早吃早饭的再加五两。

  小芸、小散和小宝站在一旁微微叹气,各自担心起这位差役大哥接下来不羁的命运。

  雪白的剑光出鞘,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华丽的弧线,门边一张四方木桌的一角被“唰”的一声切落下来,断口处光滑如镜。驿站中其他几位散客心里一个哆嗦,默不作声退到角落处。一身白衣胜雪的莫非白满不在乎地抖了抖眼皮,用剑指向募捐箱,以一种绝世牛逼的口吻问道:你刚才说多少钱来着?风声太大,我没听清。

  前一秒还傲慢得不可一世的募捐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二、二十文一晚,热水全天十二个时辰无限量供应。

  故事接下来的发展是这样的……

  莫非白慢悠悠收剑回鞘,冷睨那人说:还有吃饭的问题呢?

  募捐箱说:大、大侠,饭钱你好歹看着给点儿,冰天雪地的运粮食来不容易啊。

  莫非白嗯了一声,手中无名剑再度出鞘。

  募捐箱说:饭钱全、全免,早饭再给你们附送两个小菜!

  剑回鞘。

  募捐箱说:你看这南来北往的,在我这落脚的不是被驱逐出境的亡命之徒就是来昆仑山观光旅游的,瞧四位这扮相,看雪景来的吧?好啊,趁年轻就是该到处走走,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这样吧,三两银子,昆仑山观光套票我帮你们搞定,再配个当地导游。

  剑出鞘。

  募捐箱说:一看、看就知道你们是未成年人,票全免,就这么说定了!再一人送你们一本旅游指南!

  剑回鞘。

  募捐箱说:大、大爷,西域这边土特产不少,小的私下藏了不少硬货,要不要拿出来给爷们过过目,便宜,只要您开口全场一律八折!

  剑出鞘。

  再坚强的心脏也受不了如此反复的刺激,瘫坐在地的募捐箱裤裆湿了一大片,再也不敢谈钱的事儿,缩头缩脑地说:我错了爷,我再不说话了还不行么……您把这剑往后挪挪、再挪挪……

  莫非白说:别废话了,你速去准备一辆马车,再找个车夫,我们明早就走,该给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的。得,我们先进屋去了,等会儿你把晚饭送来。

  说完最后一次收剑回鞘,随手扔给他十两银子便往里面去了。其余三个跟屁虫司空见惯似的头也不回跟了进去,只留下被吓得大小便失禁的差役丢了魂儿似的软在地上。

  

  夜深了,屋外呼啸而过的风雪声拍打着的老旧窗棂岁数大得已经能赶上自己父亲的父亲了,小芸想。是的,小芸还没有睡,她睡不着,来回翻了几个身索性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房间另一侧还有一个靠坐在床头的身影,她吓了一跳,随即又平静下来,因为那人是莫非白。

  你也没睡?小芸问。

  莫非白说:小声点,他们俩都睡了。

  等等,这种奇怪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不光这一次,最近这段日子,小芸隐约觉得莫非白不再是刚认识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了。以前无论是谁和这位少年多金的莫家少主站在一块心里都难免会生出“人家有背景,我只有背影”的挫败感,而现在的莫非白不但有背景,连背影都帅得无可挑剔。小芸不是个会犯花痴的女孩,可她还是觉得眼前人有些变得不一样了。

  小芸说:我睡不着,你也是?

  莫非白说:不,我看这驿站的差役不像好人,要是都睡下了万一他对我们不利……你也小心点,随身财物保管好。

  小芸本来想笑,我们仨身上财物加一块给你凑个零头都不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只要你东西不丢我们自然吃喝不愁。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觉得这么说太没骨气。本姑娘不靠男人养,我又不是脑子里空空如也,只靠身材和脸蛋吃饭的花瓶,虽然我既没身材也没脸蛋,她想。

  皎洁月色透过窗棂,在地上铺成霜雪,白色人影晃晃来到小芸面前。小芸抬头,看到莫非白从怀中摸出一物递到她面前,说:这个送你。

  他的手上是一个手工织成的小布袋,上面绣着一片白色的芦苇荡。

  小芸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惊讶地张了张嘴:好漂亮,送我的?

  莫非白背对月光,神情隐匿在看不见的阴影中。他说:拿着……辟邪的,拿着它就能睡着了。

  小芸机械接过,含糊地说:这是第一次有父亲之外的人送我礼物……没等说完,莫非白已经坐回自己的床上,目光看向窗外。

  小芸忘记了,这未必是她第一次收到外人的礼物,如果肉包也算礼物的话。

  枕着新收到的礼物,小芸进入到名副其实的梦乡中——

  梦回月下,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中秋。

  北方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街上是往来熙攘的人群,赏花灯、猜灯谜,好不热闹。父亲挤开人群向自己走来,手里提着一小袋点心。她满怀欣喜地拆开油纸,哇,是月饼,看上去香甜可口的月饼。女孩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好难吃,是五仁的,她最讨厌五仁月饼了。粗糙的口感,不考究的馅料搭配,如此难吃的月饼怎么可以延续这么多年。

  正想到这里,四周场景化成水墨氤氲开来,光波流转,女孩发现眼前是一座悬崖。朗月高挂,寂寥地与悬崖相互守望了数万年。

  五仁孤零零地伫立在悬崖边上,身后是高举着“五仁滚出月饼界”横幅的人们。他委屈地回头望了望,被群众捧在手心的是肌若凝脂的冰皮、身娇肉贵的椰蓉、俏皮可爱的莲蓉蛋黄以及威武雄壮的豆沙和枣泥。五仁心底五味陈杂:你我同为月饼,命运却千差万别,真当是造化弄饼!叹息罢含泪跳下悬崖……然后悬崖吐了。

  接着,周遭景物又是一阵变幻。画面中出现一个男人,真奇怪,在那个时间节点小芸还没见过那个男人,因为梦中演绎的,是关于她父亲的故事——

  梦中的年轻人曾是一名杀手,隶属于西域一个一流的杀手组织。世道没落,这个曾经令整个西域乃至中原武林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也逐渐走向衰颓,所以他只是一名二流的杀手。而导致这个杀手组织最终消亡的原因,是它的掌权人放弃了征服中原的计划。野心家没了野心,就好比小孩子没了好奇心,一切都完了。

  树倒猢狲散,年轻人开始流浪。

  换个角度想,流浪其实跟流产是一样的,都属于身不由己。人生不如意的时候,男的流浪,女的流产。在年轻人流浪的许多地方中,有一个令他印象最为深刻——东瀛。

  东瀛是个岛国,科技还不发达的年代,人民主要以捕鱼为生。要知道,鱼都是不穿衣服的,这可能给了那个岛国上的人民很大启发,促使几百年后该国另一项支柱产业横空出世。

  梦里的小芸在揣测年轻人是如何去到东瀛这个地方的,梦里没提,但她猜一定不是游过去的。父亲是个用茶杯喝水都会呛到的人,更别说整个放到水里。年轻人来到东瀛,阴差阳错与当地一位女子相爱,女方来头不小,东瀛皇室的公主,名字很绕口,小芸从没记住过。

  二流的杀手爱上了一流的女子,有时候不管你信不信,这就叫做命,尤其是当女子也爱那男人的时候。

  真爱面前,民族和语言都不是问题。

  后来公主怀了孕,结了婚,结婚的对象却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公主被许配给当时一名战功卓越的武士,王下的命令,无人可以违抗。武士乃名门之后,崇奉武士道精神,视荣誉高于一切,是那种能动手就尽量不吵吵的典型。没过多久,公主肚子渐大,事情暴露,在丈夫发怒前连夜出逃,与腹中胎儿的亲生父亲,也就是那个中原来的二流杀手私奔回了中原。

  数月后,胎儿出生,女婴,公主却因逃避东瀛来的杀手追杀不停奔波,导致身体虚弱最终死于难产,断气前堪堪来得及瞧上自己的孩子一眼。她所识汉字不多,临死前用最后的力气对孩子的父亲说:以后,就叫她小芸吧。

  梦里的这些故事,都是小芸的父亲生前对她讲的。睡梦中的她安静得如一汪轻柔的水,脸上却已经热泪涟涟。

  也有一些事情是没在她梦中发生的——

  公主的丈夫,那个武士,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家族的奇耻大辱,无颜再做武士,又放不下心中那份仇恨,也转行做了杀手,并凭借其高超的武艺与狠辣的手段很快成为东瀛新晋的杀手之王,绰号是影……

  

  天已经亮透了,四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中,身上分别添置了厚实衣物。小芸走在最前面,步履坚定,头也不肯回上一下。今早天还蒙蒙黑,就是她把其他人一个个从床上拖了起来,倒是昨晚说要守夜的莫非白也在后半夜忍不住沉沉睡去,醒来后发现东西都还在,心中暗呼侥幸。他们匆匆吃过早饭,坐上驿站安排的马车冒着明暗更替的天色一路来到昆仑山脚下,车夫说再往前马车就上不去了,小芸听后第一个跳下马车,顶着风往昆仑山顶徒步走去,谁叫她也不应。

  没人知道她这股执拗源自何处,是什么促使她穿风踏雪,甘冒再大的风险也要到达此次西行所谓的极乐终点,这一切似乎只有在昆仑山顶才能找到答案。

  莫非白和小宝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朱小散。雪山路异常难走,拖在队伍最后的朱小散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些事情。

  说到爬山,年少无知时,他随师父四处漂泊,有一次去到一座城,师父出城办事,遣朱小散留在城中。朱小散在大街上闲逛,误打误撞闯入一个富豪家的院子,院中有一假山,足有院墙那么高,上头没什么落脚点,在年纪尚小的朱小散眼中显得高不可攀。小时候朱小散贪玩,看到假山就有想要爬上去的念头,他尝试几次未果,还差点摔进依假山而建的荷花池里,只好恨恨作罢。

  很多年后,朱小散十三岁,身高长出一大截,离开师父的他兜兜转转,有一天又转回到那座城。想起许多年前的往事,兴趣使然再一次找到那家院子,院子已经荒废了,听说是这里的富豪因为买官被抄了家,池子里的荷花都死绝了,所幸假山还在。朱小散满心欢喜地跑过去想要找回一些童年,却蓦然发现曾经峭壁般高不可攀的假山并没有印象中那么难爬,他三两步跳到假山上头,看向院墙外攘来熙往的市集,心头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长大了,时光习惯飞逝,人老了也习惯于抱怨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跟不上社会发展变迁的节奏。然而他们忘了,很多时候改变的不是世界,只是我们自己,尤其是对于孩子来说,在他们的好奇心完全泯灭之前,未来永远充满可能。

  小散!小散!

  前面不远处的小宝喊醒了尚在神游太虚的小散,抬起头,昆仑山顶遥遥在望。

  雪,是忽然开始下的,纷纷扬扬,掩盖了一行人来时的踪迹。

  山路变得更难走了……

  

  父亲从不喝酒,他说酒能误事,可是不知为何,那天夜里小芸看到父亲独自一人喝了好多酒,直到喝光了身上所有的银两。

  白日里,父亲在一间小酒铺里遇到一位剑客,随即脸色剧变,面对东瀛来的杀手他都没有显得那样惊慌失措过。父亲不认识那位剑客,但认识剑客手中的剑,一柄通体漆黑如墨的玄铁黑剑。他说自己曾经隶属于的杀手组织,历来最大的对手都是这样一柄黑剑。

  说来可笑,可怕的是一柄剑,却不是用剑的人。

  这是一柄被神化了的剑,专斩邪魔,剑出鞘则绝不留活口。

  剑客说:我知道你是谁。

  父亲看到那柄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便说:杀了我,放过我女儿。

  剑客挑挑眉:那是你女儿?

  父亲说:是。

  剑客说:好俊的女娃。

  父亲说:啊?

  剑客喝了碗酒,说:你们走吧。

  父亲又啊了一声。

  剑客说:我很多年不曾用剑了,更不会杀人,手里这家伙只是个摆设。

  父亲带着我离开了酒铺,出门时心中忐忑,剑客依旧在喝酒。

  那天晚上,父亲莫名其妙地喝了好多酒,好多好多,小芸喝水都喝不下那么多。喝醉的父亲拉着女儿讲了好多关于自己的故事。

  其中提到了父亲的家乡,是西域的一个附属小国,除了名字外什么都记不得,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抓到昆仑山上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里,被训练成为最顶尖的杀手。人类天生的惰性和奴性搭配一点点运气,使得父亲作为一名二流杀手在杀手组织里安顿了下来。接过不少任务,杀过不少人,小芸可以想象那种为求生存不择手段的生活,尽管父亲对这方面寥有提及,更多的仅是对于自己生存环境的描述。

  昆仑雪山,四季如冬。据说此山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其下有弱水,轻如羽毛亦不能浮于其上,其外的炎火山上生长着燃烧不灭的神树。神话传说中这里的仙主西王母人头豹身,由两只青鸟侍奉左右,乃道教正神,与东王公分掌男女修仙登引之事。

  相比神话,小芸更喜欢父亲口中描述的昆仑雪。昆仑雪,象征神圣与纯洁的存在,以静谧祥和的姿态掩埋曾经在这里犯下的一切罪恶。昆仑之高,仿佛是世界上最接近极乐的地方,素白如羽的雪花宛如天神对于人世的赐福,可以照亮隐匿于昆仑山顶神秘洞穴最深处的杀手总部的黑暗。

  杀手组织的覆灭,也是在昆仑山漫天飞雪的六月。

  

  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小芸竭力驱使着微微冻僵的双腿,身后的世界已经与她无关。

  师父,师父!你慢点啊!小宝在后面焦躁地叫喊,努力迈动着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的双腿。昆仑山上的雪,终归还是太冷了。

  莫非白在厚实的雪中用力向前趟了几步,拽住小芸的胳膊,薄怒道:你干什么!你再这么埋头走下去还没到山顶体力就透支了。

  小芸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反常态地甩开莫非白的手,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赶路。莫非白眉头紧蹙,还欲再上前,被从后面赶上来的小散扯了一下衣角,转过脸,看到小散在对自己微微摇头。

  时至今日,莫非白,小散和小宝仍不知道小芸是出于何种目的,执拗如斯地要登上这别说人迹、鸟兽迹花草迹昆虫迹都罕至的昆仑雪山。他们只是觉得,越接近昆仑山顶,小芸就变得越不像当初认识的那个尽管自私却天真烂漫的女孩。

  西风愈烈,飞雪更浓,昆仑山顶近在咫尺。

  

  “那里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想去那里,首先你得找到一块巨大的玄武岩。”

  小芸顾不得被雪花糊住的双眼,脑中反复回响着父亲喝醉酒那晚说过的话。她手脚并用攀上一个冰体构成的斜坡,摸索着往山崖边上走,每一步都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徘徊,伙伴们的呼喊声被吹散在身后的风雪中。她仍在努力索寻,终在一块巨大如屏障的黑色岩石边悄然驻足,后背靠在岩石上拼命喘息着。

  天际开始消失,黑暗逐渐将天与地融为一体,呜呜风声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吹打在小芸等人的身上,那是暴风雪即将来临的前兆。

  “沿着玄武岩往斜下方走三十步,停下来……”

  对于一个从未习过武的柔弱女孩,小芸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冥冥中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支撑着她一步步往前挪动。

  小宝终于也看不下去了,大喊:师父,回来!别走了,再走下去我们都要没命的!

  小芸没有回头,心中默数走过的步数。冻僵麻木的感觉小蛇般沿着她的四肢向躯干蔓延,意识即将脱离肉体。

  又是一阵狂风刮过,几乎要将这个女孩的意志掀翻在地。玄武岩上方几截断裂的冰锥沿着小芸的身侧垂直坠落,眨眼间坠入深不见底的冰壑,粉身碎骨。

  莫非白和朱小散绕过峭壁,用尽全力跟在她后面。

  “蹲下来在脚边摸索,会在雪下面摸到一个凹陷下去的机关。扳动机关,嘿嘿,你猜怎么着?通往地狱的大门就打开了……”

  那抹红是千里冰封的昆仑山巅唯一的亮色,倔强地燃烧着。火焰中心的世界已经与外界隔绝开来,除了那天夜里父亲醉酒后说的话,再也闻不见丝毫声响,仿佛世界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

  小芸摸到了那个机关,凹槽表面如玉石般光滑,冰凉的触感透过几乎麻木的指尖传遍全身。她艰难地扳动机关,脚下果然传来石板移动的隆隆声。她笑了,在暴风雪凶兽般袭来的同时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容——

  我不惜跋涉千里,不过是想看一眼父亲曾经住过的地方啊!与流浪无关,真真正正生活过的地方,哪怕那里是真正的地狱!

  小心!莫非白和小散同时惊呼出声。

  密道开启的位置是在小芸所站的正下方,洞口打开的瞬间,小芸失去平衡的身体开始下坠,令人心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在那千分之一秒里,莫非白和小散奋身扑向洞口,一左一右分别抓住小芸拂柳般不知所措的双手。小宝连滚带爬地赶到,看到得救的小芸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松气就变成了叹气,因为稳住身子的小芸不肯做丝毫休整,强硬地抽回被莫非白和小散抓住的手,沿着密道内纵横交错的岩石结构奋不顾身地向下攀爬……

  密道外暴风雪止不住地呼啸……

  

  人们都是先论生死,再计较得失,当有人反其道而行之,想来也是件蛮可怕的事情。正如此时的小芸,着了魔、发了疯、拼了命、不顾一切地朝密道的深处爬去,等待她的是地狱也在所不惜。

  终于,双脚再次着了地,令人惊奇的是,下面的世界并不是暗无天日的,岩壁的缝隙后面,有着不知从哪透进来的光。

  沿着通道往前走,眼前出现一个规模宏大的椭圆形广场,广场边缘的岩壁向上聚拢,狰狞壮丽,围成一个鬼斧神工的地下世界。许多形状相同的石洞开凿在周围岩壁大约三层楼高的位置上,分割出上百个独立的空间,石洞下是一些铁笼,不知以前是用来关些什么,用铁链零散吊着,有些铁链已经生锈断裂,铁笼掉落在广场边缘,犹如一只只无人问津的小兽。

  所谓地狱,不过如此,能生活在这里似乎也还不错的样子。

  纵使曾经死在这下面的人不计其数,但如今,这里不过是一个已经被人遗弃,又即将被人遗忘的地方。

  包括小芸在内,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或许除了小芸以外,从没有人想过此次西行的终点会是这样一个地方——曾经震慑整个中原武林的西域杀手组织的遗址。

  

  流浪,又是流浪,这两个字如挥之不去的梦魇日夜折磨着年幼的小芸,使她早早地开始厌倦人生。自父亲喝醉那晚之后小芸时常哭闹着纠缠他带自己去西域看看,可是父亲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作为男人从未有过的坚决,他对女儿说: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再去两个地方,一是东瀛,二是昆仑。

  女儿第一次向父亲发火:跑,就知道跑,整天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啊!一座城一座城地逃,连着几天都睡不上一个安稳觉,就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你以前不是杀手么,你有能耐就把追我们的人都杀了啊!这次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呆着了,谁要来杀我就杀了吧!

  父亲无奈,只得在城里暂住下来,心想等过几天女儿气消了,再带她离开。

  几天过去,小芸赌气地不肯出屋门一步,影就是在这个时候杀到的。二流的杀手毕竟比不过一流,两个字一横之差在当时就是生与死的区别,父亲为救她身中七剑,舍命掩护她逃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比起这样逃命的生活,以前在昆仑的日子的确要好得多啊,至少还有雪可以看……

  

  深吸一口气,小芸面对广场中央古奥庄严的石阶拾级而上,石阶尽头,一把浑然天成却散发出王者之风的石椅凛然矗立。石椅一边的扶手上有一道十分显眼的裂缝,莫非白认出那是一道剑槽,如今剑已去,只能从剑槽推测出那是一柄极薄的剑。

  小芸没有坐上去,而是转过身,石椅正对的岩壁高处,赫然刻着三个大字——修罗场。笔锋遒劲有力,浑然天成。

  父亲,我终于来到你生活过的地方了……

  不觉间两行清泪沿着脸颊垂直落下滴在地上,湿润了这方已经几十年没人打扰过的世界。

  队伍中没人问起过小芸埋藏在心中的秘密,最后都没有。所有人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她,直到她流完最后一滴眼泪,脸上再一次露出那个名叫“孩子”的灿烂笑容。她转过身出人意料地对大家说了声:谢谢。

  莫非白和小散目瞪口呆,倒是辈分最低的小宝作为徒弟三人的代表,害羞地搓搓手,傻笑着回应:不用谢。

  

  往事落幕,当是新的征程,新征程开始的过程是小芸带着自己三个徒弟找到通往上面的楼梯,把修罗场里建在高处的石室挨间转了个遍,看看有没有他们远道而来所求取的“真经”。结果是真经没有,震惊倒是不少,那种感觉就好像住了好些年的屋子突然要搞大清扫,桌椅床柜全部挪开,总能在角落里发现些意想不到或者早已被遗忘干净的小玩意。当然师徒四人中仅有莫非白会有这种感受,因为只有他住的地方能算作是个家。

  被临幸过的众多石室中有一间藏兵室,不如说是葬兵室更为贴切,因为里面的兵器都已腐烂得不成样子——有一提刀柄刀刃就会掉下来的短刀;有一握枪杆就能捏出一把碎木渣的红缨枪;还有锈得估计连冻豆腐都扎不进去的飞镖暗器。莫非白开始有些明白博物馆里写有“请勿触摸”字样的警示牌的深长寓意了。

  期间他们还进过一间很有意思的石室,看摆设应该是个书房,石室两侧分别列有一个足有两个小芸高的书架。众人忍不住去想要是真有经书也就只能在这了,但由于吸取了之前藏兵室的教训,没人伸手去翻阅这些破旧书卷,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一眼写在封面上的书名。

  朱小散一直觉得看书这种行为只是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闲人消磨懒散时光的手段,没想到杀手也看书,而且看的很杂,他从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书名中看到了《大明朝最新兵器谱排名》、《野外求生知识手册》、《杀手是怎样练成的》、《杀手的自我修养》、《察言观色实用三百招》、《西域奇毒解析》等,内容之驳杂,涵盖领域之广令人叹为观止。

  小宝还从其中一个书架最底层抱出一个木盒子来,遍观两个书架均塞满了书,只有这一个装东西的木盒。小宝喜出望外,推测里面一定装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至少应该是《九阴真经》级别的武功秘籍。在大家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一看,木盒里安然放置着四本一套的精装版《春宫图》,还是轩辕阁的限量手抄本。

  看来生活在这里真的很寂寞,朱小散想。

  绕了一大圈,石室几乎转遍,小芸却无从辨认哪一间是父亲曾经住过的,她从来都不知道父亲有什么兴趣爱好,父亲去世前还只把他当做一个会牵着自己手走路的陌生男人。

  最后的石室是一间墓室,空气有些闷,微微散发出腐臭味。墓室内并排摆放着八口石棺,一口口看过去,石棺外侧均刻着棺内人的生平、职称、武学造诣、杀过多少武林高手等等。世界的潜规则就是这样,你杀一个人只是个杀人凶手,杀十个人充其量算个头号杀人犯,但倘若你杀一百个人,就会受到一大批人的狂热追捧。所以在不少人看来并不存在绝对的善与恶,恶到极致也能成为信仰,忘了是谁说过:当神已无能为力,应是魔渡众生。

  墓室尽头的那口石棺上刻的内容格外简单,仅一个字——渊。朱小散推测这个名字的主人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就好比外表看起来单纯的人往往私生活最为丰富,书里都这么写。莫非白的建议是把石棺打开看看,真要有什么意外收获也算不虚此行。众人商讨的结果是否决了他,理由有二:一是在这种地方,谁也不能保证打开石棺会触发什么机关暗器,小芸作为他们的师父,也作为此次西行活动的发起者和组织者,看样子她此行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冒险打开石棺没有必要;再者,大家都觉得死者为大,因为个人的好奇心而打扰死者安息,实在不应该。

  离开石室时小芸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不知道我死以后我的墓碑上会写些什么?

  朱小散嗔怪道:别瞎说,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

  莫非白没有说话。

  小芸说:我觉得还是大徒弟说这话比较有可信度。

  朱小散说:我也会武功,真的。

  小芸扁扁嘴,不以为然。

  小宝说:活着多好,干嘛总想着死的事,想死的时候就想想自己当初的梦想。

  小芸斜睨他一眼:你还记得当初的梦想?

  小宝想了想,说:还是让我死了吧。

  小芸说:那就别扯淡,我怕有一天现实太饿,我把梦想吃了。

  静默了几秒钟,一句话随意似的从她口中飘出:谢谢你们,真的。

  小宝说:怎么又谢啊,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师父,再说我也没做什么。

  小芸坦白说:你是真的没做什么。

  莫非白和朱小散鲜有默契地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笑。

  单单作为此次旅程的终点,故事能够带给他们的似乎单薄了点,有惊无险,有惊也无喜,喜的环节已经融入到孩子们一路向西的旅途中了——在他们的对话里,在他们每向前踏出一步身后留下的足印里,当然,也在他们心里。当无法追求结果的时候,往往倾向于注重过程,这也是成长的乐趣所在。

  他们吃些干粮,喝些清水,聊了些有的没的,就在广场边相互倚靠着睡下了。

  

  翌日,莫非白带头沿原先的密道爬了出去,密道外暴风雪已经停了,雪霁天晴,昆仑雪山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显巍峨壮丽。

  下山的路上,口中哈出的白气氤氲开来如梦如幻,小芸一边走着竟忍不住哼起歌来,是小时候父亲教她的来自东瀛的童谣,换上中文的唱词。词是极美的,只是被她随意唱来曲调听上去有些奇怪——

  街头,青石砖墙,斑驳时光

  巷尾,小店琳琅,人群熙攘

  夕阳,划过的,枫叶广场,人影拉长

  风中,回忆飘香,岁月沧桑

  窗外,虫声轻响,叶落三行

  檐上,月光微亮,露珠微凉

  昨夕,你的红妆,好似樱花般飞扬

  今夕,再回故乡,唯剩空房

  童年的美好梦想,在现实中慢慢地安葬

  折菊香,蔓延的土壤,还有几寸是当年的模样

  夜苍茫,独赏星光,极目远眺祈盼的远方

  流浪的儿郎,谁家的姑娘,走着当年我们的方向

  ……

  朱小散说:唱得太难听,会把雪崩引来的。

  回应他的是一个急速飞来的雪球。

  

  一段路第一次走会感到新奇,这份新奇会引领你走好久、走好远,偶尔将你引入岔路,你都欣然接受,纠正方向,回归坦途,旅程继续。终点的意义不光在于代表一段旅程的结束,它也意味着新奇感的消失,这种影响直接作用于脑部感觉,表现为把原本应该同样漫长的归程短暂化,也就是说,小芸他们只用了来时一半不到的时间便赶回了于阗。

  莫非白,取经队伍中唯一有家可归的人,旅行对他来说好比以洛阳莫家为起点画圆,不管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终点永远是回家。恐怕莫家上上下下这几个月以来找他都要找疯了,大少爷一声不吭说走就走,客观来说终归是太没责任心了些。不论国还是家,都需要一点能够使其延续下去的希望,莫非白就是莫家的那点希望,只是当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小芸,作为名义上的团队带头人,从昆仑雪山上走下来的时候总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却发现生活突然没了盼头,不知接下来该要何去何从,心想着决定下来前还是先回中原再作打算。莫非白对她说可以住到他家里来,反正他家大得很,无所谓再添一双碗筷。小芸想了想,没答应,也不知为了些什么。

  朱小散,闲散人士一个,自由职业者。在搞清自由职业者的真实身份以前,作者也曾一度觉得这是个听起来就高端大气上档次、酷炫狂拽叼炸天的职业,看到“自由”两个字潜意识里就觉得肯定跟艺术沾边,直到明白所谓自由职业者就是指朱小散这样的无业游民,才发现文学真的很有误导性。他本就居无定所,性喜漂泊,漂到哪其实并不重要,所以他下一步的打算就是先跟着小芸,看看她还想要去些什么地方。

  关于小宝……

  于阗的大街上,小宝磨蹭着走在队伍最后面,下意识放慢步子,跟前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他沉默着、腼腆着,直到走在前头的朱小散转过身来喊他:快走啊小宝,你再走那么慢可就跟丢啦。

  小宝犹豫了一下,说:我不跟你们回中原了。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晰可闻。

  小芸和莫非白止住步子,转过身略感诧异地看向他。

  朱小散说:你不回去了?那你要去哪?

  小宝说:我离开于阗前的那晚答应悟凡和尚,这次旅程结束后就去寺里找他,随他出家做和尚。

  三人异口同声:啥?!

  莫非白问:是那个死秃驴逼你的?

  小宝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决定的。

  朱小散问:悟凡和尚真的是你亲生父亲?

  小宝说:我不知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出来或许你们不信,回想起从小到大的生活,发现我大概真的跟佛挺有缘的。五岁那年春节被街上同龄小孩点炮仗用的香烫伤,七岁那年因为跟街上乞丐打赌输了剃成光头被人误以为是从少林寺逃出来的,九岁那年因为肚子饿到洛阳郊外的土地庙偷过供奉用的馒头,还有十二岁那年……

  众人忍不住捂脸,但实在不忍打断,心想这哪里跟佛有半毛钱关系了。

  最后还是朱小散问的他:你真的想好了?

  小宝坚定点头,脸上笑容从未有过的灿烂。他自信地说:嗯,我想好了,跟你们告别后我就去寺里找他。

  而且……

  我已经找到了第三把钥匙,打开了第三把锁。

  所以,谢谢你们。

  小宝在心里对自己说。

  

  奇怪的人往往做一些奇怪的事,这一点也不奇怪。可小宝哪里奇怪了,他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如你,如我。

  小宝走了,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他离开以后,莫非白、小散和小芸随回中原的商队入了关,几经辗转,终于在冬日将尽、春日未至时赶回了洛阳。

  这次回洛阳的路上,有两处动静在百姓口中流传颇广。

  第一处动静颇大,因为近在眼前。就是传闻莫家的现任家主莫忍因为儿子失踪大发雷霆,把家中不少下人体罚得不成样子,还边打边对不知身处何地的儿子骂:逆子,你这是坑爹呀!得知这件事的莫非白再度加快了自己返乡的步伐,可以说是归心似炮弹。

  第二处动静更大,但是距离较远,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余波传过来的时候就成了小道消息。消息说,皇上的后宫乱了。旷日持久的嫔妃战争逐渐演化成了对于儿子皇位继承权的争夺战,战圈一度从宫内扩大到了宫外,据说不少皇上在民间的私生子都不得以参与其中。

  

  洛阳城,城门口。

  莫非白说:我离开家门已久,家中长辈一定等得焦急,我先回家看看,你们真的不去我家里坐坐?

  朱小散和小芸婉拒了。

  莫非白说:好吧,那你们去洛阳江边的万安桥等我,若我晚上能溜得出来,还可一聚。

  朱小散说好。

  差不多一年过去,洛阳城内变化不大,春节刚过,空气中浓浓的喜气氛围还没有被冲淡,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朱小散和小芸漫步在拥挤的人流中,对于他们俩这样没有一个长久栖身之所的人来说,闲逛是消磨时间的最好方法。

  说到约会,新年刚过地上铺满的大红色炮仗纸倒是挺应景的。可当朱小散第一次有机会和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小芸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肩并肩前行时,他却发现自己应该是不喜欢小芸的。或者说喜欢,只是不是那种喜欢。因为当再次经过他们俩第一次见面那晚走过的街头时,心中一点浪漫的感觉都没有,彼此之间的感情应该是介乎喜欢和其他某种或某几种另类复杂的情感之间。

  走在路上的朱小散忽然想到什么,对小芸说:你觉不觉得刚才守城官兵看我们的眼神有点怪?

  小芸说:有吗?我没注意。

  朱小散说:哦,大概是我多心了。

  小芸停住步子,指着前面说:万安桥到了,看天色还有几个时辰天才会黑,你说莫非白会来吗?

  朱小散说:我不知道……哎呀,有件事我忘记了。他一拍脑门,解下身后的黑长包裹,接着说:我要把这柄剑放回去,我答应过师父不用的时候不能把它带在身边。

  小芸说:可你好像也从来没用过它。好笑,一把剑从来不用还背它干嘛,怪沉的。

  朱小散说:和谐社会嘛,别总想着打打杀杀的。可这剑……

  小芸说:你去吧,我记得那口井是在洛阳城郊对吧,我在这里等你。

  朱小散说:好,那我快去快回。说完就跑不见了。

  

  即使繁华如洛阳,时值乱世,大街上瞧不见个把个饿死的实在说不过去。以前觉得洛阳热闹,多半是因为总能看到一大帮子人拉着横幅在街上******,怒斥国家赋税太高,贫富差距太大,当朝高官太昏庸。人少的时候通常就被衙门就地给办了,人多的时候则不好说,这时若有人敢挡在***的队伍前面骂:一帮***。一定是被当场打死的结局。朱小散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遇上这种事都会有反对***的人被打死打伤,这些人只要在必要时候掉转阵营,假装***人群中的一份子,定然相安无事。

  这次回来,上述状况都没有发生。朱小散忍不住去想,莫不是乱世过去了?

  朱小散把剑藏回井中的过程着实平淡,此处略去不表。只是他往回走时的心情是极好的,看到城郊一块闲置的田地都祝福它年年粮食大丰收,种豆得豆,种瓜得瓜还开花。田地被篱笆围着,篱笆外有一间小木屋,盖得精致,屋前的石子路也扫得干净。这年头追求乡野生活的人无外乎两种,一是没钱,二是太有钱了,有钱到几乎看破红尘。朱小散推测这屋子的主人属于前者,因为从屋里走出来的老人蓬头垢面,穿着颇为邋遢。

  老头出了屋,张望一圈后抓抓胡腮,像是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存在,嘴里还直犯嘀咕:哎呦,我刚才放门边的酒葫芦怎么找不见了?我真是老糊涂喽,明明搁在那儿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朱小散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再次回到洛阳城内时,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城内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诡异,街上人们交头接耳,似乎都在议论同一件事情。他心头莫名地涌起一丝淡淡的不安,脚下加快步子往万安桥的方向走去。朱小散越走越疾,到后来几乎是在小跑。拐过熟悉的街道,穿过叶子落尽光秃秃的小树林,万安桥出现在他的眼前。

  大半江水被落日余晖浸染成深沉的红色,波光粼粼,荡漾着江边的乌篷船。晚霞满天,万安桥好似都要在醉人的夕阳中融化了。

  只是沿着桥栏望去,原本小芸所坐的位置,眼下空无一人。

  

  

小江湖

小江湖

作者:朱小散类型:历史状态:已完结

朱小散,皇室弃子,生逢乱世。朱乃国姓,为何会姓朱,那是一段野史,我不愿多谈。为了在乱世中求生,诓骗清纯傻妞携手同游,指点少年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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