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神捕》 第2章 夙夜惊（二） 免费试读
顾少卿是在衙门里醒来的，头疼的很，耳朵里嗡嗡作响，还有声音传来，他转过头去看，视线还有些模糊，在门口处看到了几抹身影，其中一抹特别的矮。适应了会儿后他撑起身子，并不牢靠的板床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吸引了门口几个人的注意，转眼，他们就到了他面前。
“小世子，您没事吧？”
顾少卿正对上一张担忧的神容，从中还藏着一丝丝的后怕，视线往上，头戴官帽，应该是衙门里的县官老爷。
“我……”
“阿阮，还不快过来和顾世子道歉！”
不等他把话往下说，县官老爷陈大人扭头对身后的人呵斥，被打断话的顾少卿皱着眉头，看到阿阮从县官老爷身后慢慢挪出来。
她抬起头看他，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微肉的手揪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顾世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推下水的。”
“……”
对忌水的顾少卿而言，落水的整个过程都不愉快，但也没必要让个小姑娘不停来道歉，正要开口，这边陈大人怕阿阮会因此得罪这燕京来的世子，见顾少卿没作声，故作严厉的大声教训：“小惩大诫，阿阮！扣你一个月工食银，还不快去看看世子的药煎好了没有！”
站在那儿的身影狠狠一震，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头也没抬，呲溜一下就跑了出去，消失在了门外。
看着那背影，顾少卿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榆林县没有白来。
这厢陈大人还在为阿阮求情：“顾世子，那丫头不懂事，还请您见谅，事发时她第一时间就跳下去救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竟然还是她救他上来的。
顾少卿摆手阻止陈大人，再往下说显得他多不近人情，问：“谷捕头在何处？”
“谷捕头现在牢房审讯犯人，顾世子，哎！您再歇会儿。”
这边陈大人他们跟着顾少卿去往牢房，那厢停尸间内，阿阮趴在窗外，看着屋内的齐叔，小心翼翼朝后边看了圈后，冲屋内小声喊道：“齐叔，齐~叔~”
弓着背在检查的齐叔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醒了？”
“我早就醒了，还去看了一下那个燕京来的世子。”阿阮站好，负手在身后，笑眯眯问，“齐叔，您查的怎么样子？”
“胆子不小，还惦记着案子。”
阿阮瘪了瘪嘴，她当然惦记案子啊，可是晋升替补捕快后参与的第一个大案子。
想要进去看看齐叔写了些什么，阿阮朝门口那儿挪了挪，就此事，小衙役方哥朝这儿跑过来，见到阿阮在，点了点头后冲着门内喊：“齐叔，嫌疑犯带到了，谷捕头让我来拿尸检。”
似乎是讶异于这个新捕头的办事效率，齐叔写完最后一笔，将簿子拿给他，阿阮好奇问：“抓了谁？”
“宋四娘。”
看着急匆匆离开的方哥，阿阮怔了怔，很快神情有些焦急，她回头看了眼齐叔：“我过去看看！”
……
阿阮赶到牢房内，快走到审讯时，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犹如美人诱惑，带着几分慵懒，不紧不慢的：“酒坊里每天进进出出的客人多了，要是谁出事都算我的，那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沉稳声随之响起：“王寿乃砒霜中毒而死，在其家中发现的酒瓶内发现砒霜残留，那酒正是从你酒坊中买去的。”
“笑话，我这儿卖出去的酒可没什么问题，你要再这么往下说，可是诬赖。”
“你家中搜出来的砒霜作何解释。”
“药老鼠的。”
纸张翻开，清冷声：“王寿这两年里时常光顾酒坊，对你颇为殷勤，还曾托人来酒坊说亲，想要娶你，数次对外扬言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你不堪其扰，遂在其酒中下毒，可否？”
只听见哗啦的轻响声，阿阮加快脚步赶过去，透过那门栏，看到了宋四娘起身半扶在桌上，朝着谷青阳坐着的位置欺身，那距离，再靠拢些就都能一览衣襟内的山水。
宋四娘却是毫不在意，一双凤眸饱含着倾慕，像是真喜欢惨了眼前的人似的，目光灼灼定在他的脸上，抬手朝他脸颊抚去。
快靠近时被谷青阳给阻止了，宋四娘莞尔一笑，嘴微张，清香吐息。
谷青阳眉头一皱，轻呵：“坐下！”
“谷捕头，小娘子我见你模样俊俏，起了些心意，多番纠缠想要与你结秦晋之好，甚至不惜对外宣扬你我已经有了……”宋四娘忽而抿嘴笑出了声，颇为暧昧的看着他，“你不堪其扰，遂对我杀人灭口摆脱纠缠，可否？”
最后那“可否”二字，拖长着声音，仿佛是对他刚才那一番话的讽刺。
周围一片安静，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是极近，是以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再靠近些就真成就了她口中情形，阿阮站在扶栏外的，看的呆呆的。
很快传来了椅子拖拽的声音，谷青阳朝后挪了几分，转头，对上了扶栏外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那眼神清澈又无辜，又像是对刚才那番情形的一种鞭笞，教坏孩子了这是。
新官上任，对榆林县不够熟悉，来的第一天就遇上人命案的谷青阳略感头疼：“来人，将嫌犯宋四娘先行收押。”
阿阮的心突突的跳着，待他说完那句话后急忙转身，朝着牢房外跑去。
跑出牢房时阿阮遇上了捕快何进林：“阿阮，你要去哪里？”
阿阮拉住他问：“何大哥，你查的怎么样了？”
何进林见她一副要急于查案的架势，犹豫片刻道：“阿阮，王寿的案子如今由谷捕头负责，你下水救人，自己还昏过去了，就先回家休息几日。”
“我很好啊，不用回家休息。”说了一半阿阮忽然顿住了声，视线在他衣襟上略过，眼神微闪，乖巧下来，“何大哥这是去了梨花巷？”
“嗯，刚去巷子里问询。”何进林转头看自己上掉落的枫树叶，笑了，“阿阮好眼力。”
阿阮假装不知情：“适才我在牢房里看到他们把四娘带过来了，这件事和她也有关？”
“是有些关系，王寿死的那日，就是去宋四娘的铺子里买的酒。”对上她的视线，何进林无奈伸手揉了下她的头，“行了，我知道你想破案，但这个案子你就别参与了。”
“四娘会不会有事？”
“照例问询，不会有事的。”似是有要事禀报，何进林让她回家歇息，转而进了牢房。
阿阮看着他进去的背影，神情一变，有些发愁，肯定是因为她不小心把那顾世子给推了下水的缘故，他们才不让她参与案子的，那怎么办，谷捕头都已经将四娘收押了，刚刚听那言辞证据又都指向四娘。
不行，她得想点办法。
须臾，看着牢房外高高的围墙，阿阮有了主意。
……
夜黑风高，距离傍晚发现浮尸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此时的榆林县，煞是安静。
东街左巷弄里，一盏旧灯悬在柱子上，随风晃动，里面的火苗时而旺时而小，巷子内忽明忽暗。
咣的一声，像是什么撞在了门上，打破了巷子内的宁静，巷子的最深处好像是一口张大的怪嘴，随时都有可能咆哮吞噬，黑漆漆的，叫人从心底里瘆得慌。
冷风吹过，挂着旧灯的柱子靠里侧些的一扇门内探出来一个人，身穿衙役的衣饰，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打着哈欠朝那被风刮得四处晃的旧灯，噗的一下，那火灭了。
再一阵冷风吹过来，看守的衙役整个儿醒了，没了灯光后，整条巷子陷入了死寂一般。
忽然，巷子深处传来了猫叫声，漆黑的夜里，随风飘过来，像是亡魂的撕叫一般，这让看守在案发现场外的衙役有些发悚。
秋夜里霜冷，加上他背贴着墙，更觉得有凉意，在几声猫叫过后小衙役越发紧张，尿意顿生。
憋了有一会儿后终于是憋不住了，小衙役朝挡风的里角看去，叫了几声，里角正酣睡的一个老衙役睁开眼，睡意惺忪：“干什么？”
“我……”小衙役讲不出要人家陪他去，憋红着脸，这倒是让老衙役看出来了，视线朝他那捂着的裤裆撇了下，不耐烦摆手，“快去快回！”
小衙役跺了下脚，只得自己出去，当整个人浸入巷子内的黑暗时，仿佛是有什么在后面追逐着他，小衙役脚下生风跑的飞快。
巷子内尽是他的脚步声，回声清晰传开来，敲进心底，恐惧蔓延开来，这时背后不知那处墙上有东西掉下来，吓的他险些当场尿裤子，头也不敢回的跑出了巷子。
声音的来源处，阿阮小心翼翼趴在墙上，用高过墙的树遮挡自己的身影，待那身影跑远了之后才缓缓起身，越发小心自己的脚下，半蹲着身子缓慢走过去，跳入院子，来到了王寿家。
两间并立的屋子上都贴了封条，阿阮绕到了后院，蛮力撬开了一扇窗，翻进了主屋。
月亮隐入了云层，没有光亮，屋内更加暗，从中还散发着一股旧不见阳的霉味，湿湿潮潮，闻着很不舒服。
阿阮适应了屋内黑暗后，找到了倒在桌上的烛台，翻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燃，端着烛台打量起四周。
屋内太乱了。
像是遭了贼一样，几个柜子被翻的乱七八糟，衣服丢的到处都是，闯进来的人应该很匆忙，不算小的屋子里，桌椅都给绊倒了，但主屋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离开灯光的角落再度暗下来，像是蛰伏了猛兽，随时准备扑过来，阿阮却丝毫没受这样的气氛影响，绕过一道门后进了厨房，在这儿闻到了酒味。
阿阮走的很小心，怕破坏物证，也怕动了什么明天被衙门里的人发现，烛火照到之处，灶台上就像是烧煮过后来不及收拾的模样，大口锅内还装着没来得及盛出的一些菜，几天过去已然馊了。
往里屋的方向，地面有些乱，阿阮轻轻咦了声，在里屋的门框上发现了打斗的痕迹，那像是人被推至此撞到的，老旧的框子上还夹了些勾出的布料。
阿阮将烛台往前面的桌子上一放，小心将缠绕在上面的布丝抽了出来，正欲去取烛台时，透过蜡烛照耀的方向，看到了满柜子的血。
那血像是忽然喷溅出去的，呈放射状粘在柜子上，眼前好似有什么画面闪过，阿阮握着烛台的手一紧，继而看到了桌子下，倒下的长凳边上有一摊血迹。
一滩的血迹，延伸过去，又拖拽的痕迹。
“不要杀我娘，你们不要杀我娘，娘……”
稚嫩的童声在阿阮脑海中骤然响起，惊的她手一抖，烛台掉落下去，倒在了一块布上。
火苗舔着布很快蔓延开去，里屋一瞬被照亮，阿阮的脑海跟着也炸开了，她仿佛置身在了一片火海中，好热，好烫，又是冷的，到处是血。
阿阮捂着胸口靠在那儿，有些喘不上气，脑袋疼的要裂开，有什么要从里面钻出来似的，绞的她要晕过去。
“不要……”
“咣当”一声，站不稳的阿阮重重的撞上了背后的柜子，摆在最上面的瓦罐摇晃了几下，朝着阿阮的头顶掉了下来。
没有预想中的落地声，也没有砸中到阿阮，只见阿阮身子微斜，利落的抓住了瓦罐，放下时，一双如黑曜石的眼，冷漠的看着那窜起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