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你忧伤的样子，很美。”
他手上粗粝的薄茧，磨砂着我背上的伤口。
每一下都足够我疼得一抖。
可我不能动，因为他的白月光清冷、高傲、如室外寒梅，不惧风霜。
“笑一个，让我瞧瞧。”他轻轻抬着我的下颚。
我指尖怕得发抖，但嘴角已经抿起。
反抗他的苦，我吃得太多，不敢再吃了。
“雪儿，我怎么跟你说的？”
我满头冷汗，咬着牙，恶狠狠瞪向他。
名义上，他爱我风骨，求我为妃。
实际上，他爱我这张和他记忆中八分相似的脸，他要将我变成另外一个人。
“非要让你疼，才学得会。”
他厌恶地皱起眉头：“收拾干净，把烈女传抄十遍，好好学学怎么做个矜贵清高的女人。”
他走得极快，似是慢一步便会被我玷污。
看着他的背影，我却想笑。
打碎这份矜贵清高的，不正是他吗？
我站在屋外，冰冷的水一盆盆泼在身上。
美其名曰：‘去浊，生骨。’
去我污浊，寒生傲骨。
冷水相激，心凝寒冰，必生西子捧心之美。
被水漫过的伤口，先是火辣地疼，再冻到没有知觉。
直到我身上的血色全部褪去，嬷嬷们方才住手，居高临下，瞧着我颤抖。
“爷说了，学习要紧，如雪姑娘，明儿早，我来收那十遍烈女传。”
这辈子没瞧过的书，我似是这些时候，都在他这抄过几遍。
展开绢纸，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笔尖。
“姑娘。”常陪着我的小青端着水盆过来示意我梳洗。
我摇了摇头，梳洗了，就不像她了。
“姑娘，不过早晚的事，您何必这么拼。”小青哭了，她从小就是个爱哭包。
我还是摇了摇头，快一些，总要比慢一些好的。
这一夜。
桌边绢纸摞起。
日头替了月亮，依旧不肯铺半片光影入我屋中。
周兴是午时来的，身上还带着浅浅的桂花蜜香，应是刚用了桂花糕。
他站在门口，面上带着浅笑，如同青松翠竹，写满了人间富贵，不知疾苦。
“雪儿还是如此爱书，今日文会宴，雪儿还要一展才学。”
所谓文会宴，是那些酸文人一年一开的，周兴极热衷于此。
我一日一夜未眠未食，宴会上，我做不出表情，只虚弱地靠在周兴怀里。
“淮安王妃真是运气好，我若是日后能许个这样如意郎君，就知足了。”
“一样的出身，瞧瞧人家，再瞧瞧咱们。”
我低垂着头，唇角勾起固定的弧度，这运气，果然是极好的。
他坐得笔直，满眼宠溺，只是目光从不聚在我身上，而是穿透了我，瞧向另一人。
而我，是他的摆件，他的提线木偶，一牵一动，一引一舞。
“重头戏来了。”主家安排的人站在上面介绍。
是淮南一带的客商带着特制的桂花糕来售卖。
台上人名柳映雪。
难得一见的女客商。
她站在台上，挥洒自如的模样，不输任何一个男人。
只是那张脸，以及身形体态，都与我有七八分相似。
更何况，她气质高傲，像落入鸭群的仙鹤，如寒冬腊月独开的寒梅。
我悄悄抬头，看向周兴。
他果然呆了。
